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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州日报:鹤鸣在天——纪念作曲家、音乐教育家陈田鹤先生诞辰100周年
文章来源:437ccm·必赢国际   发布时间:2011年11月17日   浏览人数:   分享到:
陈田鹤,温州城区人。其父姓詹,是一个小钱庄的账房先生,爱好读书吟诗,家中也略有藏书。田鹤是家中长子,9岁丧母,自幼便寄养在陈姓外祖父家。他随母姓,取名启东。

  尽管家境清寒,外祖父和父亲仍然尽力供他读书,少年时代的陈田鹤就酷爱艺术。6岁时,听道士们奏法事音乐一夜忘归。1927年,16岁时肄业于浙江省立第十中学。也就是这一年,他第一次听到了钢琴声,并决定献身音乐。1928年,田鹤入温州艺术学院学习,师从缪天瑞先生(1908-2009)。他的求知欲很强,没有钢琴便用硬纸板画上键盘练习弹奏,并发奋阅读音乐书,开始给翻译过来的一些外国诗谱曲,以习作曲。

  生活窘迫三次辍学

  1930年9月,19岁的陈启东改名陈田鹤,进入上海国立音乐专科学校随黄自学习作曲。因家中难以负担其学习、生活费用,只能靠课余教学、写稿和代书店抄谱等微薄收入维持生计。然而,天道酬勤,学习上表现出相当才华的田鹤备受黄师之器重。入学第二年,便创作了第一批艺术歌曲——《谁伴明窗独坐》和《清平乐·春归何处》,前者是他最早公开发表的音乐作品。也正因此,陈田鹤先生成为中国乐坛上亮相最早的黄自“弟子”。

  在学校就读的头两年,生活窘迫的田鹤,精打细算、节衣缩食——穿一身蓝布大褂,租住一间仅能搁置一床、一桌、一凳的斗室。在此境况下,为少缴学费,田鹤仅选学作曲。钢琴课由音乐家青主的德籍夫人华丽丝免费教授,练琴全靠钻空“打游击”了。据廖辅叔先生《追怀田鹤》记载:田鹤因偷着去琴房练钢琴还挨过拳头。田鹤在上海国立音专求学六年间,因环境生活所迫曾三次辍学。

  1932年的“一·二八淞沪事变”,音专受战事影响停课。同年2月至8月,田鹤回温州自修——第一次辍学。

  1932年9月音专复课,田鹤回国立音乐专科学校听课。《中国近现代音乐家传》记载:“经萧友梅、黄自先生特批后允许陈田鹤在国立音专随堂听课,不注册、不交费、不算学分”。同时,田鹤在两江女子体育师范和上海新华艺术专科学校任教,开始了他的半工半读岁月。

  自1933年9月起的近一年间,田鹤协助黄自先生为商务印书馆编“复兴初级中学音乐教科书”,并为该教材创作了十首歌曲。其中《采桑曲》,以清新质朴的五声宫调式旋律,唱出了“今年养蚕十分熟,蚕姑只着麻衣裳”的哀伤,表现出鲜明的民族风格和人文精神。

  从1933年起,他还为新创办的《音乐教育》月刊撰稿。到1937年终刊为止,5年间先后在该刊发表了20多首艺术歌曲、儿童歌曲。其中《秋天的梦》《雁子》等不仅是他个人在艺术歌曲方面的代表作,同时也是20世纪三、四十年代中国艺术歌曲的经典作品。

  1934年2月至1935年1月,田鹤第二次辍学。后经黄自先生介绍,在武昌艺术专科学校任教,教乐理。教学之余,田鹤继续为《音乐教育》撰稿外,还在上海国立音专音乐艺文社创办的《音乐杂志》(季刊)上发表多首歌曲。

  1935年暑假前,田鹤难在上海谋到合适的工作。后来音专毕业的同学华文宪来沪为南京“励志社”(音乐股)招募,田鹤便应邀前往。1935年6月至9月,在励志社音乐股任干事——这便是陈田鹤先生的第三次辍学。之后,田鹤因看不惯社内之事而辞职。同年10月至12月,在陆军整理处军乐队任教官。但因工作上常与华文宪意见相左,年底便被遣散,重返上海。于1936年春再度回音专复学。但只读了一个学期,因迫于生计,经萧友梅推荐,便去济南山东省立剧院任附设音乐系主任兼管弦乐团团长和指挥。从此未再去音专复学。

  真诚皈依音乐的人

  1935年1月至6月,陈田鹤作曲的学校乐剧《皇帝的新衣》,在《音乐教育》月刊三期连载。这是继贺绿汀先生1930年所作《小朋友歌剧·姐弟》之后的另一部音乐戏剧。虽初试啼声,却表现出他对这种音乐戏剧体裁的兴趣,日后他之所以宁愿放弃在音乐院校当教授的机会而执意走上歌剧创作的道路,其实早在这时即已露端倪。

  1935年,田鹤在《音乐教育》发表了《米色白》(廖辅叔词)等7首儿歌。廖辅叔先生曾这样回忆:“有一个时期我们喜欢多写儿童歌曲,有一天陈田鹤刚写完了一首儿童歌曲《米色白》,告诉我说,他一面写一面流泪。也许这引起他对辛酸的童年的回忆吧。”

  1936年夏天,萧友梅校长在音专讲演时,曾披露要把田鹤介绍到山东省立剧院工作。临别时许多好友都给他留下赠言。作曲家、音乐理论家张洪岛先生给陈田鹤的题词为:“你真诚的皈依音乐的精神使人惊叹,像进香的山客一样,顶礼膜拜的朝向金顶!”

  1936年10月19日,鲁迅先生去世。陈田鹤为此而作的《哀挽一位民族解放的战士》,是当时悼念鲁迅先生的唯一一首艺术歌曲。这首歌在中国近现代音乐史上留下了一笔不能抹去的亮色。虽然冼星海先生也写过两首同名的《鲁迅先生挽歌》(分别由任钧、俯拾作词),但都是没有伴奏谱的齐唱。

  在山东省立剧院工作的一年间,他组建了管弦乐团,任团长兼指挥。他为剧院院长王泊生所作歌剧脚本《荆轲》谱曲,这是他初次尝试歌剧的写作。并为王泊生亲自编导、作曲的大型歌剧《岳飞》配器和指挥。1937年2月,中华书局出版了他表现个人感情世界的艺术歌曲集《回忆集》,包括《秋天的梦》《给》《雁子》《山中》《回忆》等在内的艺术歌曲8首。这是继黄自《春思曲》之后,其“四大弟子”在国内出的第一集艺术歌曲。

  1937年5月29日,他在山东省立剧院的音乐会上指挥该院附属管弦乐队演奏了亨德尔、海顿、莫扎特、贝多芬、舒伯特等人的五首管弦乐作品。这是他在济南的最后一次登台亮相,1937年7月7日抗战全面爆发,9月,他离开山东省立剧院重返上海。

  投身抗日救亡音乐工作

  “七·七事变”后,侵华日军攻陷北平,并进逼山西、山东,山东省立剧院拟内迁大后方。面对如此危急的局势,陈田鹤却毅然重返上海,投入到抗日救亡的音乐工作中,参与筹建了“中国作曲者协会”。

  1937年10月创刊的《战歌周刊》以“中国作曲者协会”名义出版(后改名《战歌》),这上面发表了他的第一首抗战歌曲《八·一三战歌》。陈田鹤以此为起点,又先后在该刊发表了一系列以“保卫大上海”为主题的新作。与此同时,他还在《战歌》上发表了《抗战期中的作曲问题》和《保卫大上海运动的歌咏工作》的音乐短论。在短论中提出:“在伟大的抗战期中,我深信中国一定会产生伟大的音乐作品”,“民众反抗侵略者的呼声是歌曲诞生的母亲”,以及“作曲家思想与生活二者要打成一片”等论点。

  1938年5月9日,黄自先生在上海病逝。田鹤于次日发表了他的《黄自先生之死》(后载《战歌》第一卷11、12期合刊)的通讯。之后用十天时间以“安魂曲”的形式创作了混声四部合唱《悼念今吾宗师》,以表深切悼念。后上海沦为孤岛,为了不当亡国奴,田鹤只身取道香港再经昆明、贵阳,辗转赴重庆。艰难的旅途中,田鹤一直随身携带着手抄的黄自《长恨歌》遗稿,到重庆后,每遇轰炸躲防空洞,都将其紧抱怀中,须臾不离。

  1943年,黄自逝世五周年时,《音乐月刊》于5月出版《长恨歌专号》,以示纪念。这,全靠田鹤完整保存下来的这份弥足珍贵的手抄遗稿。

  田鹤1939年春抵渝后,在教育部音乐教育委员会工作。先为该部所办音乐教导人员训练班教和声,后改当编辑,协助缪天瑞先生编《乐风》,并兼任中央训练团音乐干部训练班和声教官。1940年秋,青木关国立音乐院成立不久,他就一直在该院理论作曲组任专职教员,并曾任该院教务主任。期间曾与缪天瑞、刘雪庵共同主编《音乐月刊》。工作之余仍孜孜于笔耕,先后在重庆刊物上发表文章和作品约40篇(首),不仅数量可观,在题材、体裁、音调上也有所拓展。

  1939年日本敌机多次轰炸重庆,田鹤用10天时间创作了钢琴曲《血债》。田鹤还特地加上“途中所见挈老携幼之难民,其状甚惨,写此以志同胞流离愤慨之情”的题记。

  1940年,田鹤撰写了《抗战三年以来的新音乐运动》的专论,从“音乐作为武器,粉碎敌人侵略的阴谋”、“歌咏运动的兴起”、“新作曲家的产生”、“民歌研究的踊跃”、“音乐教育机关的设立”、“音乐出版事业的发展”、“中国新音乐运动在国际文化地位上的增进”等七个方面,对抗战音乐作出全面的阶段性论述,并于当年7月在桂林的《音乐阵线》创刊号发表。

  1942年,他创作了清唱剧《河梁话别》,以苏武拒不归降匈奴,被单于囚禁于冰天雪地长达19年的事迹为题材,1945年由重庆咏葵乐谱刊印社用单行本出版。这是他的第一部清唱剧,也是我国作曲家继黄自《长恨歌》以后创作的第二部清唱剧。该作歌颂民族气节,符合抗战相持阶段 “反对投降活动”“克服投降危险”的主流意志。词作者卢前(卢冀野)在《〈河梁话别〉引》一文中说:“陈田鹤为这部清唱剧创作,长夏90日伏山中,废寝忘食,始得写定,不知秋之既至”,足见其用心之专。

  1942年出版的《剑声集》,是田鹤继《回忆集》之后出版的第二本个人专集,由重庆大东书局出版。收入了他抗战以来的新作,无论是艺术歌曲《巷战歌》《制寒衣》还是齐唱《还我河山歌》、男声二重唱《兵农对》、男声四部合唱《火线下的歌》),都反映抗战题材。即使是用古曲改编的混声四部合唱《满江红》,也紧扣“收拾旧山河”之主题。这充分反映了抗战期间他在创作上“为抗战服务”的价值取向。

  1944年,他创作的艺术歌曲《江城子·西城杨柳弄春柔》,是他在抗战期间用宋代秦观词作谱写的一首艺术歌曲。它借助原词的寓意来表现战乱中游子的离愁和乡思,借古喻今,极具古典风韵。此曲当年8月在《乐风》发表,后入选为“20世纪华人音乐经典”曲目。

  创新之作引领作曲潮流

  田鹤曾涉足电影界。他为艺华影业有限公司等摄制的故事片《银海浮云》《女人》《冷月诗魂》等,创作了《定情曲》《好宝宝》《定情之歌》以及《冷月诗魂》等插曲和主题歌。其中有三首还配了精致的钢琴伴奏,一首歌的伴奏采用长笛和弦乐的五重奏,此类写法在30年代的中国电影歌曲创作是引领时代潮流的。

  此外,他以京剧曲牌《夜深沉》为素材,创作了同名管弦乐曲。全曲不过百余小节,但这一体裁在当时我国的音乐创作领域,实属罕见。它不仅是一首独立的管弦乐作品,也是20世纪中国专业音乐创作中最早注入民族戏曲音乐元素的作品,在近现代音乐史上意义重大。

  1945年,他创作的钢琴曲《奏鸣曲》,则取材于传统琵琶谱《文板十二曲》,这是他首次将古典音调融入自己的钢琴作品而进行的尝试。

  1946年,青木关国立音乐院理论作曲组同学发起成立以研究民歌为宗旨的“山歌社”,为支持这个有意义的活动,田鹤选择青海民歌《在那遥远的地方》和《送大哥》进行钢琴伴奏的写作,在校内油印散发。

  解放后创作激情喷发

  1949年2月,田鹤应聘去国立福建音专任作曲专业教授及校务委员会委员。

  1951年,陈田鹤到华东大学政治研究院学习后,应北京人民艺术剧院(中央实验歌剧院前身)的邀请任该院音乐创作组作曲员。1951年6月参加歌剧《长征》配器工作,为赶任务一天要写60-100小节的总谱。

  1952年至1955年间,北京师大聘田鹤先生为音乐系(中国437ccm·必赢国际前身)兼课教师。他用德沃夏克和苏联东欧的作品作教材,摸索新的教学方式,还依据北京师范大学音乐系理论教研组选印的配器与欣赏参考资料给学生上课。

  陈田鹤的女儿陈晖在《陈田鹤编年纪事稿》中写道:“陈田鹤很受学生欢迎,他们经常成群结队来老师家玩,一位同学竟带来自己画的有一人多高的德沃夏克画像(水粉画)。”

  1952年5月,41岁的陈田鹤到山西体验生活,为歌剧《刘胡兰》搜集创作素材和学习梆子戏音乐,他说:“40岁是人一生中的黄金时代,……假如我能像华格纳一样活到80岁,我是能写出几部像样的歌剧来的。”(见《陈田鹤编年纪事稿》)。

  1952年,他去湖南参加“土改”回京后,先以苗族芦笙舞的音乐为素材,写了管弦乐《芦笙舞曲》;后又根据参加土改时的所见所闻所感,写了一部以“土改”为题材的管弦乐《翻身组曲》。

  1953年9至12月,他被中国音协创作组借调去东北林区体验生活,开始创作中型合唱《森林啊,绿色的海洋》,随后又相继创作了以反映林区生活为题材的合唱《我是一个拖拉机手》和女声独唱《流送小调》。这是作曲家呈献给新中国的第一批声乐作品。其中《森林啊,绿色的海洋》,是作曲家去世前的最后一部力作。音乐以气息宽广的抒情笔触,极富诗意地描绘了森林的迷人景色和由此引发的对森林由衷的礼赞。它不仅是同一时期最出色的合唱作品,而且还是第一部将绿化祖国、防止沙化的主旨引入其中的合唱作品。

  1954年春,田鹤被中国音协创作组借调去江浙一带进行搜集民歌和从事创作的活动。改编了《跑旱船》等民歌,还创作了《归航》等。这年冬,他创作了清唱剧《换天录》的全部声乐部分钢琴伴奏及“序曲”的总谱。这是他继《河梁话别》后又一部清唱剧,也是他继管弦乐《翻身组曲》后又一部以“土改”为题材的大型声乐作品。

  1955年,从1月到3月,他先后创作了民乐合奏《春》和《广陵散》,群众歌曲《坚决反对原子武器》和幼儿歌曲《学劳动》、《坐火车》,此外还完成了《森林啊,绿色的海洋》的第二次修改稿及乐队总谱(原为钢琴伴奏谱),并为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写了“少年儿童文学广播”专栏的开始曲)。7月上旬将《芦笙舞曲》改编为民乐合奏,还为歌曲《和平友谊之歌》写了双管制的乐队总谱等。

  1955年10月23日,田鹤先生因病永远离开了这个使他眷恋的人世。

  一生创作贡献卓著

  纵观田鹤先生的一生,其音乐创作上的贡献可概括为五个方面:

  一、田鹤先生偏爱艺术歌曲的创作。艺术歌曲在数量上大大超过了他的师辈(如赵元任、黄自)和同辈(如贺绿汀、江定仙、刘雪庵及冼星海等),在旋律写作、钢琴伴奏、和声运用方面,其“诗人气质”和“幻想色彩”十分浓郁。他的艺术歌曲中所呈现出的抒情诗人气质、浪漫幻想色彩、细腻心理刻画、生动形象塑造、以及清澈如泉水的感情表达,在他的同辈或晚辈作曲家中很难找到相类似者。

  二、田鹤先生的旋律是在朗诵的基础上形成的。有较高诗词修养的他,对语义、语调、语气、语势的处理极为考究,在感情表达上力求做到词曲结合丝丝入扣。唱起来不仅像说话一样自然,而且易记、好听、动人。

  三、善于用三两个音来发展乐思。如《巷战歌》就是以开始的短句为动机,只有彼此相距大二度的两个音,通过原位或高八度的反复、扩大时值、句尾延伸、上行模进等发展手法,逐步加强音乐的紧张度和爆发力,向高潮推进。把誓与敌人周旋到底、以争取最后胜利的英雄形象,表现得栩栩如生。

  四、旋律创作与钢琴伴奏水乳交融。伴奏不是只作为衬托旋律的和声与节奏的附属物,而是和旋律水乳交融、浑然一体的有机组成部分,尤其是伴奏音型的设计更见匠心。

  五、对中国民族调式和声的探索。他的和声虽然没有超越传统的调性范围,但是却一直在探索民族化的多声部写作之路,并且尝试用调式和声来写作。

  为音乐而生的陈田鹤先生,一生虽然短暂,却在创作上涉及了声乐、器乐、歌剧音乐、舞蹈音乐、电影音乐等各种体裁领域,且作品颇丰,成就卓著。今借著名音乐史学家冯文慈先生在病中为田鹤百年诞辰的题词——“鹤鸣在天”为题,撰文聊以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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